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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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秀娟来邀了夏坤跳舞。她的舞姿如她本人一样的优美。搂着自己的前妻跳舞时,夏坤心里百感交集。他爱她恨她同情她也感谢她,他知道,宁秀娟来美国后并不轻松。赵勇的生意接连受挫,她忙里忙外相助又时时担惊受怕。他心里这样想过,哼,自找的,这是报应,但他没有表露出来。他自己也为自己这种老辣的藏而不露而惊叹。两个多月前,他接到宁秀娟从洛杉矶打来的电话,她在电话里向他问候,二人又谈了阵女儿的事情。末了,宁秀娟问他:“夏坤,你休息日不想做点儿什么吗?”他以为她是问他去不去玩的事儿。宁秀娟却说,是问他要不要找点儿工作干,挣些生活费用。他才内心里一震,真切地感到,知他内心者还是前妻秀娟。

是的,自己来美国开会,捎了些钱来,但远不够在美国半年的花销。虽说是学费免了,但住宿费、伙食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而他带的钱已所剩无几了。但是,再穷他也是不愿接受任何施舍的。他想到过向老同学史莹琪借钱,也想到过向学生章晓春借钱,均否定了。这两个女人,独自在美国奋斗,也不容易不宽裕。他也想过,向国内的朋友借钱,也不好启齿。就谋思利用周六、周日去找份工作干干。在国内时就听说过,在美国找份洗盘子刷碗的工作容易,且报酬也丰,做两天,就够一周的生活费用了。就去住地周围的餐馆转游。一进门,人家毕恭毕敬请他坐下,问他要吃点儿什么,把他当上帝看待。他便点了最便宜的吃食,人家亦热情地照办,送到他跟前。他吃着,决心就没有了。总觉得自己是个大院长、高级职称者,怎么也难接受做这端碟子洗碗差事的现实。就在这矛盾而又不得其法的时刻,宁秀娟打电话问他这事儿了。“夏坤,我了解你的心情和处境。我要给钱给你,你也不会要。让你去端菜上饭洗碗你又拿不下架子。我为你找了份既适合你干而且又体面的工作,你愿意不?”宁秀娟对他说,赵勇的一位铁哥朋友,住在纽约北郊,那儿离美国的西点军校不远。他们全家人从加拿大回来了,他的一儿一女一直在美国长大,希望有人去教他们的中文,还希望讲一些中国文学方面的知识。让儿女们不要忘记了中国,将来还要他们回国内去做点儿事情。怎么样,这差事儿可以吧。你只需每周六去教一天就行了。由于那儿较远,又是教两个孩子,他每次付给你300 美元报酬。300美元,夏坤的脑子急速计算,一月就是1,200美元,除去450美元房租,还剩750美元,每天平均食、用20美元,一月才600美元,也是足够了。 他当即便答应了。“夏坤,这是你来美国后,答应我的最为痛快的事情!”宁秀娟在电话里高兴地笑了。

之后,夏坤每周六都去了。那两口子都是中国大陆人,来美国10多年了,成天里忙生意,没有时间教孩子汉语。且他俩也都才高小文化程度。他们的小孩,大儿子14岁,二女儿12岁,汉语水平很差。夏坤去教,自然就不吃力了。遇到两个小孩听不懂的汉语时,他便用英语说明。孩子的父母的英语熟练,也来帮忙翻译。这家人都喜欢中国文学,业余作家的夏坤就可以在他们跟前神吹了。

“……写人物,要写出他们的音容像貌,表现出他们的个性。罗贯中写的就很有味道:玄德观其人,身长九尺,髯长二尺,面如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玄德就邀他同坐,叩问其姓名?”

“是关公!”男孩接话道。

“是关羽!”女孩说。

“你们说得都对!”

两个孩子高兴地拍手笑。还要他讲三国人物。当时,他们家正租了国内拍的《三国演义》的录像带在看,一家人兴趣极浓。

“又有一人,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颌虎须,声若巨雷,势如奔马。玄德见他形貌异常,问其姓名?”

“是张飞!”两个孩子齐声回答。

一家人好乐。出国前,夏坤带了一部《三国演义》的书,看了电视连续剧,三国热,他想抽空再读一遍原著。不想,这文学辅导课还用上了这部书。

去辅导学习,就不能随便讲,身为研究生导师的夏坤深明其理。每次前去讲课,他都要备好课。从汉语的拼音、读法、语法以至于书法,他都做了认真准备。夏坤的钢笔书法不错,他用碳素墨水钢笔教两个孩子写中国字。他写了“炎黄子孙”四个字,说:“写汉字要‘如锥画沙’。就是说,要笔力匀整,不要露笔锋……”两个孩子就认认真真地临摹着写,兴致浓厚。那夫妇俩一定要为夏坤增加报酬。夏坤却执意不要。

“你这个人呐,就是脑瓜子太死。”宁秀娟跳着舞,责怪夏坤,“人家是因为你教得好,主动要给你加工钱。你这是按劳取酬,又不是收受贿赂,为什么不要?”

“嘿,那报酬已不错了。我每周只去一次,工作又轻松,人家还管了饭。”

“你这个人呐,唉,太容易满足了。我过去对你说过,该得的要得,该要的要要,有权不用,过时作废。难怪,跟你总过穷日子。”

“我可不穷呀,至低也是小康水平。”

“所以你就满足了。”

夏坤就笑。

“唉,要说你这人容易满足呢,也不是,你这人的最大毛病就是永远也不满足,永远也忙不完,没见你轻松过。”

“这次出来我可轻松了。”

“不想回去了?”

“哪能呢?”

“咳……”

阳台上,甘泉同哥哥甘洋喝着饮料,谈着。

“哥,不是说美国的警察特厉害么,怎么也破不了案?”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帮人也不是好逮的。”

“哥,你只是参与,怎么也抓你?”

“正因为我只参与,才关押得短。”

“哥,我发现你在吸毒?”

“……”

“哥,你一定要戒掉!”甘泉目露悲哀,“他们一定还要来找你麻烦的。”

“警察?只要我不犯事,他们不会再来找我麻烦。”

“不,我是说那伙坏蛋。”

甘洋不吱声了。是的,这帮人已经查明,是他父亲向外透露了消息,决不会放过他父子俩的。在医院里,他醒过来后,父亲就一直守护在他床边。只有他父子二人的时候。甘家煌落了眼泪:“儿子,爸爸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可是,你也该为爸爸着想,不该同我使心劲呀。你想想看,我这年岁的人了,还盼什么,不就是今后把一切都交给你么。”妹妹甘泉已对他说了父亲守护他昏倒的事情,他心里也有丝痛,却不想理父亲。“儿子,出院后,回家去,到爸爸公司来干。现在,你妹妹也来了,爸爸好高兴的。你妹妹她不愿意经商,今后,爸爸的事情就要靠你了。真的!你不相信?爸爸跟你可是骨肉亲啊!”他终于说话了:“爸,你要小心些,那帮人要找你的麻烦。”他这样说时,甘家煌二目一亮。儿子终于理他了,而且向他提供了关切的信息。“嗯,儿子,爸爸会小心的。爸爸又再次报了案,也做了各种防范……”甘洋本来是决心不理甘家煌并且要同他斗到底的。可是,他心爱的妹妹来了。他看出来,纯真的甘泉对父母亲都很好。他心软了,不希望再发生令妹妹伤心的事情。再则,那帮人竟然对他下如此毒手,也使他自然站到了父亲这一边来,与他们誓不两立。

在狱中时,来探望他的郝香偷偷告诉了他,他的妹妹已来美国了。听此消息后,他那冷漠的心蓦地发痛。他千叮万嘱郝香不能把他的事告诉甘泉。他在狱中表现好起来,提前两周获释。他不让通知亲属,独自出来,他打算先去母亲史莹琪处,求得母亲的宽恕,再通过母亲约了甘泉来相见。当然,要说他是做生意才回美国来。不想,他一出狱就被绑架了。在轿车里,那帮人一定认为是他向他父亲通了情报,出卖了他们。他无论怎样申辩,他们也不相信,在车内打他,狠掐他脖颈,看来,是怕他死掉才仓惶把他扔在了医院门口。是的,要不是遇了夏坤抢救及时,他已命归黄泉了。

母亲来看他时,恨铁不成钢地伤心落泪。他的心也颤栗了,在母亲亲吻他时,落下了伤感的眼泪。夏坤的那番说教他不会全听得进去,而夏坤对他的救命之恩他没齿不忘。

出院后,他听从了夏坤的劝告,同妹妹甘泉一道回到了父亲家里。甘家煌好高兴,盛宴款待儿子、女儿,史莹琪也应儿子、女儿之邀来了。全家人又邀请夏坤前来,夏坤因上班,未来。席桌上,一家人气氛暖热。之后,父亲委任他当经销部经理,给了他实权。他也尽心尽力干。也许是警方加强了监视,也许是父亲的防范手段严密,总之,这一段时间也算风平浪静,那伙人还没有来找麻烦。父亲对他说,别看那伙人猖獗,我定要挫败他们,一网打尽。他不怀疑父亲在这方面的能力和手段。本来,今天父亲也要跟了他兄妹来为史莹琪祝贺生日的,经了他兄妹的努力,史莹琪也答应了。可不知为什么,父亲到现在还不来。为这,甘洋心里又生起了对父亲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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