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烈(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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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然不置一词,我周边的侍卫早已换成了他的亲信,只要今日的事不败露,谁也不知道秦思远到底做了什么。

路过秦韵的时候我用眼神狠狠的剐了他一眼,是那么怨怼。他把头低下,似乎并未看见我。

地牢的环境并不好,相比灾民的地方也是半斤八两而已,都是通风的,而且我最受不了的是床上居然还有小动物,睡觉都睡不安生。

我对自己的结局早已明了,不过是一死而已,我本就死过了一次,可惜却连累了阿蛮和常无忧,如果当初不带他们出来该多好。

阿蛮整天哭哭啼啼的不成样子,对于她这个样子我也坦然接受,她还小,或有不甘,我却觉得死了也好,是一种解脱,自从我的父皇把我推到北地,与秦思远斗,我便知道自己活下来的可能性不大,我本就没有什么牵挂,要说牵挂,也只有我远在皇宫的母亲。

至于秦韵,自今日他拦我起,我便不会原谅他,算不上是牵挂,只能算不甘。

常无忧面色更没有任何的害怕,一日三餐照常吃饭,吃饱了照常睡觉,我对于常无忧的心态也是暗暗咋舌,我虽然表面装作无所谓,可我还是想他们能够心软,我能够逃出去。

如若他们真的要用我来威逼我的父皇,那我宁愿一死了之,我知道我的父皇肯定不会为了我放弃他的大好江山,而我在秦思远没有作用了他便会把我一刀杀了,横竖都是死,死前我为什么还要经历亲人的绝情呢。

现在事情还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至少,宴卿书还没有现身。

我记得在当日我被捕时他始终不发一语,静默的站在秦思远的后面,我真的无法想到,自己信任了那么久的人,竟然一直都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当宴卿书来看我的时候,我并未表现出丝毫的意外,独自坐在石头砌成的床上,面无表情的望了他一眼,又别过头去,并未呈现出多余的面容。

他一直凝望着我,眼中有愧疚,还有怜惜。当时在草地上他就是用这种怜惜的目光看着我,时至今日我才终于明白了他那番话的含义,还有他面容上浮现出的愧疚。

他语气沉重:“静女,其实我不愿你来此的。”

可终究他还是带我来了不是么?

我的病情早就好了,现在清脆的声音在全封闭的监牢里显得格外寂寥:“你这样如何对得起姑姑,如何对得起,我?”

他阖目,微微叹息道:“我说了,我并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宴卿书。”

我把头转向别处,不去看他谦和温润的脸,他们一个个在我面前都用戴着形形色色的面具,直到最后才拿真面目示我。母后说,眸中含情的男人最不可信。

我并未答话,既然已经成为了阶下囚说什么都无益,知道什么都只能糜烂在脑海里,那我宁愿不知道。

他见我不再搭理他,似有不甘:“你就不想知道事实吗?”

我摇摇头,知道了无用。

可他最终还是一五一十的道出,最开始的宴卿书,已经死了,他是别人安排的棋子,用了十多年安排的棋子,那人好本事。

我面目一如既往的寡淡,似乎并未听到他的话语,估计是被我这种态度气到了,他甩袖便走,走之前还用余光细细的打量了我一眼。

阿蛮似不解我的傲骨,如果我稍微示弱,没准宴卿书就会心软,可我不会。

“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有宴卿书帮我们,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安然脱身?”

我瞥见阿蛮略带失望的面容,语气不咸不淡。

她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我惨淡一笑:“虽说他以前对我好,可你认为在江山和友情面前,懂得取舍得当的人都会选前者还是后者?”

她蓦然点点头。在我重生之前我一直以恣意的方式活着,从未尝试过用不当的手段算计别人。

我有些不明白,为何我要照着父皇给我安排的路,分毫不差的走下去,要说所有的祸事他不知道,我不相信,可是他知道并不制止,还要把我推出去接受磨练,想让我成长,我有一丝的不解。

成长可以慢慢来,并不急在一时,他给我的磨练都是千钧一发,只要稍不注意便不在于世,何事让他如此着急磨练我的心智?

秦家也在这个关头谋反,难道是父皇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既然秦家有本事给我母后服用了八年的忘川,自然也有可能性在我父皇身上下毒。

我一直长不大,皇弟也还小所以父皇在最后关头也只能拼命一搏,用最残忍的手段把我推出去,只要我安然回去,我便是他的继承人,这种学术有个很美的名字叫做破釜沉舟。

当所有的一切以全新的面目迎接我的时候,我竟然有一丝恍然。当初我被他的残忍蒙失了理智,竟未想到他的决定背后有多少别人读不懂的含义。

可我此时却在地牢里面,是被我的爱人一手推进来的,想到我如今的处境,衣衫褴褛,病态尽显,眼底有说不出的悲凉。

我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侧卧在石头砌成坚硬无比的床上,不再回想以前的事情,就算以前再美好,也不过是浮华一梦。

监牢里永远都是恒古不变的阴暗,其中掺和着一阵阵的臭味。

秦韵来到这里,是我并未想到的。

他脚步凌乱神色慌张,声音低沉隐晦:“静女,跟我走,我救你出去。”

渴望活着的我听到他的话语马上从床上翻身而起,沉思了几秒才终于用半信半疑的口气:“此话当真?”

他的眼神是那么虔诚,亦如当初我们说天长地久白头偕老生死共随时那么坚定。

他并未理会我的疑问,用不知从哪儿来的钥匙打开了监牢的大门,并向我走来。

他拉住我的手:“现在你先不要问那么多,我以前说过,我要保护你,给你温暖与安定,是认真的。”

那一刻,他真的给了我一种错觉,仿佛他就是我一生要等的人,老天又一次把我带在他的身边,就是要我们在为数不多的青葱岁月上演一幕情爱痴缠,我爱过他,他也爱过我,我终于不像上一世那么后悔,那么不甘。

我坚定的告诉他:“阿蛮和常侍中我也要带走,我不能为了自己的安逸享受,就抛下她们不管。”

他半响无语,我静等他的答案,如果阿蛮和常侍中不能随我一起出去,我便不出去,或是他知道了我的坚定。

半响后才抬头,语气斩钉截铁:“可以,不过你只能带走一个,不过你放心,另一个我定能护她周全。”

我却不是尽然相信,我把目光投在阿蛮和常无忧身上,她们也面面相觑,常无忧正准备开口把这个机会让给阿蛮,因为阿蛮比较年轻,比她有更好的出路。

却没想到阿蛮这时已经跪在我的脚边,虽说是哭泣,脸上却布满了欣慰:“公主把常侍中带出去吧,阿蛮出去只能当公主的报复,常侍中会武功,或许可以帮你。”

我闭目,半天才挤出了一个字:“好!”

常侍中并没有拒绝,她是个懂得为大事着想的人。

我们三个人行走在苍茫夜色中,我不解:“当日是你拦住我,你为何还要救我?”

他的眼神丧失了所有的光泽,手上的力度加重了几分,竟让我微微的有些疼。

“那天是不理解你为何要走,我看着宴卿书都不在,我就以为你们要私奔,所以我才拦住你,只是我没有想到这居然害了你。”

我对他这番话并不是全然相信,但也不至于不相信。

不知走了多久,天刚蒙蒙亮我们停下了脚步,不知不觉我赶路竟然赶了一夜,脚还隐隐的疼。

一道声音在后方响起,我整个身子犹如电击般怔住,难道秦韵又把我背叛了一次?

秦思远爽朗的笑声在山林中传出无数回声:“公主怎么不好好呆着,准备去哪儿?”

我把目光投向秦韵,那种震惊的,伤心的情绪糅合在了一起,我竟一时语塞。

他也同样不解的望着我,真像,这表情装得真像。

他用力的抓住我的肩膀:“静女,你要相信我。”

我上下打量着他,语气不善:“你已经给我造成了这么多的伤害,你让我如何相信你,我有什么勇气再敢相信你?”

如果在监考里面动手,万一风声泄露出去百姓的怒火并不是他们可以承受的,毕竟我救了那么多得灾民,汇聚起来也能给他们造成足够的困扰。

所以他们派秦韵把我引出来,给予我致命一击,当别人问起来,他们可以随便编撰我的死因!

秦思远看着我俩反目成仇,眉目中有说不出的畅快:“公主,可惜你不能嫁给我儿了。”他的语气似惋惜,却夹杂用拙劣手段掩饰的得意。

我惨笑,宴卿书在秦思远背后目光复杂的望着我,我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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