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州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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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沉浸在苦闷之中的时候,门外丫环象征性的通报了一下宴卿书到了。

自从他突然闯入吓我一跳之后,我便规定即便是他来了也必须要通报的。

我一副了然的样子,我早已想到他会来的。父皇的圣旨一旦下达,秦思远便是要代替秦昀当堂领旨的,这件事自然是公之于众了。

虽然大家都明白圣旨到底是什么意思,却是心照不宣,尽管我知道圣旨写的必然是公主尽孝道之类的意思。

不,准确的说是,公主代帝王尽孝道而扶柩,秦昀奉命护送。

我稍稍坐直了显得严肃了些,面对着宴卿书,我发现他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显然是有心事或者十分不满的样子。

我也理解,秦昀是他的死对头,他和秦昀明里暗里较劲甚至到了比着对我好的地步,尽管有时候根本不算是示好的举动,在他的眼里也会变了味道。

所以,这次……

我没有先说话,我们这般熟悉了,开头的寒暄是没有意义的,而且我们都不是喜欢虚与委蛇的人,一定要直截了当的表达清楚。

他修眉微皱,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静女……”

我只是自顾自喝着茶,随便挥手叫侍女快点把他的那份也端上来。而且我一听他的开场,便已经知道他此时心里是有些慌乱了的,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确实是这样,圣旨都已经下了,便是无可改变的了,谁都没有办法挽回。他就算是再不想让我和秦昀接触,也是没有法子可想的。

但他却是不会气馁,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便开口道:“我……跟你一起去吧,那么远的路,我担心……”

我不动声色,道:“父皇叫秦昀带兵保护我。”

他自然是知道的,而且正是担心这个。我却担心的是,如果放他和我们一起的话,本来就万分艰难困难重重的路就会变得更加难过了,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他跟去。

这样想着,我默默地在心里加了一条,一定要在出发之前和母后说,看住宴卿书!

然而这次宴卿书来,却不是一个人,他带着他的贴身侍女棋染。前几天的折磨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丝毫痕迹,她此时看起来像是胜放的玫瑰般娇嫩。

眼里,却是带着怨毒。

我自然是看见了,仅仅是心里冷笑一声罢了。这件事,她有事什么能力改变么?

还有,这样的眼神,真的不怕我借故惩罚么?

她自然也是极其聪明的,不过一个不巧被我看见了她的眼神,便是急忙低下头去看着地面,再也不肯抬起头来。

阿蛮虽然是感觉她有点奇怪,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便在宴卿书还在和我叙叙叨叨的时候,母后已经差人过来传了口谕,果然还是不放心,让常侍中、阿蛮和我一起,公主府暂时派她身边的女官程锦衣来管理。

并且,母后还赏赐了我许多东西,大多是毛衣貂裘之类御寒之物,也有性温和的补药。

看来,是对我这次出行极为认真啊。

然而我需要考虑的事情却还是十分之多,毕竟公主出行,场面虽然比不过皇帝出门,架势却也是不小的,我本人是不希望如此铺张的,不仅仅造了声势惹我烦恼,更是使得百姓苦不堪言。

宴卿书默然了一会儿,等着我府里的人把那些东西收拾好,才又道:“静女你可小心了,不要被那秦昀骗了,他……”

我对他微微一笑道:“你今日怎么如此婆婆妈妈的?难不成鸭舌头吃多了?”

他眼里还是有担忧和无奈,眉宇间显出淡淡的“川”字。我仔细打量他,突然发觉其实他还是长得挺好看。

好吧,其实他一直长得都是这样,只是平日我们见面的次数多了太过于熟悉便没有什么感觉。

他见我盯了他许久,便问我做什么,我半是调笑的回他:“你长得还不错,挺好看的。”

他无奈一笑,我偶尔如孩子一般的举动让人只有叹气了。

但是尽管我表示了对于他啰啰嗦嗦的不满,他还是坚持和我聊天,非要把他的不满发泄完了才走。

而此时已经是天色擦黑了。

他提到了我的姑姑清河长公主,还有些别的人,但是不管提到了谁,都是无用的,即便姑姑是我父皇最为疼爱的妹妹,也不例外。

宴卿书最后走时,说好了要去送我。

对此我也只是表示知道了。

毕竟,此事既然如此重大,便意味着明日群臣都会在城门外送我!

而那个时候人多嘴杂,宴卿书是不好对我说什么的吧,一想到他无奈的样子,我突然感觉有点好笑,因为他感到憋屈的时候极少。

常侍中忙着清点物品准备东西,虽然她只是指挥而已,可是我听着也感觉有些骇然了,笑骂道:“常侍中是打算把公主府搬出去么,怎么要带这般多的东西?”

她也只是暂停了指挥,对我道:“公主,出门在外,是极不方便的,多带些东西,总是没有坏处的。”

我自然是明白的,只有笑笑。庄子在《逍遥游》里说过:“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此时我们准备的越是充分,将来路上我们便是会少受些苦。

我赞扬了一下常侍中,便也开始想着需不需要带些爱看的书一起,毕竟路途遥远而漫长,我总不可能一直和阿蛮或者秦昀聊天度过吧。更何况,三日不读书,便生疏许多。

我亦是该默默记下所见的风土人情,更该暗中考察清官廉吏,虽然此时想这些是有些多余了。

我承认,我想这些都是在转移注意力的。其实我一直都只是在想一个问题,秦昀听到了这道圣旨的时候,有什么想法?

十月十日,宜出行。

虽然父皇给了我一日的准备时间,但是怎么看都显得有些仓促了,毕竟扶柩这件事说大不大,但是却也不小。

仔细想想他便是有道理的了,路途遥远自然是早点出发才能早些回来的。

一大早我便起床,梳洗准备之后便赶往城门,今日好歹也是有个仪式的,不然怎么对得起外祖父。

母后今日是不会来送我的,她该说的早都和我说了,此时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况且那些事情我都是可以料到的,他们么,关心的都是那些个事儿。

我赶到城门时,时间尚早,却早已有一群人等候在此了。人群中有一个穿着红色盔甲的身影,虽然隔的远远的,我还是第一眼便看出来了,那是秦昀。

秦昀身体修长匀称,穿起这样的铠甲来,倒也是显得英气逼人。

我路过时,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他也只是看我一眼,而后便随着群臣一起行礼。父皇还没有到,我先来这里也是应该的,我总不能让父皇等着不是么?

父皇该是很快就要到了,在这之前,群臣的注意力稍稍分散了些的时候,我便听见有人小声地喊我,朝声音的来处看去,果然是那宴卿书。

他昨日说今天要来送我,我也习以为常了,只是好奇他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昨日大约是都说完了呀。

我犹豫了一下,见众人各自心不在焉,或许是起的太早了精神不济。我便悄悄地朝着宴卿书走过去。然而这极为细微的举动却是被秦昀看在眼里。

我回望的时候恰好看见他在看我,依然没有表情,我心里没什么感觉,只顾着小声地和宴卿书说话。

说来说去,他的几句话还是不离题,都是和昨天说的一个意思,只是稍稍委婉一点。就在他还要说什么的时候,突然有宫人通报:皇上驾到!

他匆匆收了话头,终于拿出一件东西塞给我,我顿时了然,原来这才是他今日来送我的真正原因。

那是一件极其精致美丽的围巾,材质光滑鲜亮,轻而暖,一看便是上好的皮毛做的,我轻轻一笑,道了谢,便让阿蛮拿着,快步朝父皇走去。

既然扶柩这件事是群臣共同的意见,那么便是件大事,因此在出发之前父皇必然还是要有所交代的,对此我心知肚明,不过是个形式,走一下便好。

初冬的日光照了下来,影子淡而长,我一边无心的听着父皇讲话,一边无聊的看着影子。我的影子恰好和另一条重叠了,抬头一看,那人恰是秦昀。

而不巧的是,我抬头看他的时候,他亦是在看我,而且是突然抬头的,我心里莫名一惊,转过目光,却是发现还有别的人在看着我。

一个是宴卿书,他的目光似乎一直在我身上一样,此时必然也是注意到了我和秦昀的对视一眼,因而他的表情变得颇为不满,之后便是和秦昀对视起来,颇有虎视眈眈的意味。

另一个,则是棋染。之前在靖王府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我却还是没有罚她一点点,她依然是做着宴卿书的侍女。我也曾疑惑过为什么宴卿书会给她求情,后来得不出合理的结论,只感觉大约是棋染侍奉了两年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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