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无常(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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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今年秋天。”我心中莫名勇气了些许恐惧。及笄,便意味着可以出嫁了……我无端又想起那年的自己,满心喜悦,最终如愿以偿嫁给了秦昀,本以为得到了世间最美好的爱情,却因此而赔上了性命。

宴卿书忽然将一个红木精雕而成的盒子放到了我面前。

盒子上了把精致的小金锁,小金锁上还坠着一把小钥匙。

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他虽还在笑,可那妩媚的凤眼中,竟透着继续羞赧,令人惊奇不已。

我满怀好奇的打开了红木盒子,只见里面放着一根普普通通的木簪,雕工显得十分拙劣,一看便知是个次等品。

我一时间没想明白他的用意,正要开口时却遭到了制止。

“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罢,晏卿书便飞快的带着棋染走了,全然不给我一个发问或者解释的机会。

而棋染,则是在经过我身边之后,不自觉地稍稍回头,却是被我看在眼里。

宴卿书走后,阿蛮疑惑不解的问:“宴公子方才那是什么意思啊?”

其实我也很是疑惑,虽然聪明如我,他的意思并不难猜测,却也仅仅是猜测而已,毕竟我是从来没有那样想过的,我仅仅当我们是亲戚而已。

“宴公子似乎很喜欢公主。”阿蛮歪着脑袋,说出了她的结论。

“他鬼点子那么多,谁知道他在想什么啊,十有八九又是在捉弄我!”我亦感觉宴卿书方才的话实在是莫名其妙,再结合他之前总是爱捉弄我开我的玩笑,今日的事必然也是如此了。

听了我的话,阿蛮没有多说,我和宴卿书相识甚久,平日便是如此,要么动手要么吵嘴,然而他却是待我极好,不过今日的话却是有些奇特,难怪阿蛮多心。

“奴婢服侍公主午睡吧。”

我应了声,便进了内殿,然而心里总归是不能宁静,宴卿书刚刚到来,叫我平静的生活里起了一些波澜,虽然现在看不见什么影响,但是我有预感,总有一天,它们会汇集成大漩涡的……

及笄么?确实是如同宴卿书所说,是到了婚配的年纪。只不过,这一世我的夫君会是谁呢?我确实还没有想过要这么快嫁人。

我只希望,不要再是秦昀。虽然经过时间的冷却和洗礼,我已经可以冷静的面对这个名字,面对前世的那段往事,但却不代表,我会轻易地原谅他,会给他一个重复前世的可能。

今日恰好是母后派出的宫人来公主府的日子,我已经打定了主意,午觉睡醒,便要修书一封,与母后商议我及笄的事情。她那般聪慧沉稳,必然是有自己的打算的,我不妨先问问。

只是我却是没有想到,及笄那日,会成为我永生之中最难忘的日子之一。

战火纷飞总是不好的,即便是身处距离北地十分遥远的皇城,我有时也会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悲哀和忧虑。虽然没有亲见过战场,我却是在诗文之中清楚地看到了,将军白发,老兵新鬼,赤血白刃,白骨纷纷。

我偶尔也会担心起秦昀来,毕竟他是将军府里长大的少爷,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战争。但是随着不断传来的捷报和对于他的刻意提及,我打消了这个念头。反正他是在他的父亲身边,怎么会有什么闪失呢?

倒是另一方面,虽然捷报传来的时候母后心情会稍稍好一点,却是过不多久又会担心起外祖父来。

而一次我进宫给母后请安的时候,她说我又长大了不少。她说这话时语气沉郁,却是没有多少欣喜的。我知道她是因为我自己在外而有些心酸,毕竟只有独自一人才能接受磨练更快的成长,不是吗?

我也觉得我长大了,自从有了为之担心忧虑的事情之后,便开始成长。时至今日,距我及笄之日已经是不远了。

母后很早便是在准备了。于她而言,这件事无疑是很重要的,尽管我早已不是父皇唯一的子女,却是他们最寄予厚望的一个,所以这件事,不管是对我还是对整个国家,都万万马虎不得。

在我及笄前三日,玉门关传回了捷报,这一战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胜仗,秦昀带着一千精兵深入敌营,杀敌无数,取下敌方首领首级。秦思远与我外祖父率大军一举攻破了敌方的防线,俘虏破万,而战利品则用了一千头马来拉,还使得蛮夷北退三百里。

这一消息传来,举国哗然。

父皇很是高兴,不知道是因为我及笄还是胜利,或许是两者都有。

我得知这一消息时,心中莫名松了口气。很早之前我就知道,秦昀是天生的将才。

很快,便到了我及笄那日。

有人推算出,根据日前秦思远将军传回的消息来算,凯旋的军队或许是会在我及笄那日回到皇城。

在所有人眼中,这一日可谓双喜临门。

新衣早早地在准备了,有司等人也都是专管礼仪的老者,必然是不会有闪失的。我却是越发的烦躁起来,似乎命运会在某个时段发生难以接受的变化。

时间渐渐临近,母后他们也是逼着我把笄礼演习了好几遍,生怕出了什么差错,周围的宫人也都是战战兢兢,我也只有配合。

母后看着换上新衣的我怔然了些许,莫名湿润了眼眶,呢喃说道:“母后的小女儿终于长大了。”

我浮躁的心渐渐安定下来,既然只是有模糊的感觉,又何必惶惶不安呢?

一头如墨的黑发,被巧手的女官绾成了发髻,在有母后亲自为我插上一根发簪--那是她最喜爱的一根凤凰翡翠簪,就算是正式传给了我,而后一系列繁琐的仪式之后,笄礼便算是完成了。

我不由得露出如释重负的笑--这笄礼终于是行完了,而我也终于是大人了。

父皇很是高兴,我走出去之后,对他盈盈一拜,听到了他豪爽的大笑和身后大臣们的窃窃私语,偶有“天生丽质”之类的词语飘进耳里。

我素来不爱打扮,今日也算是盛装,倒也难怪他们诧异。

而宴卿书则是破例的一句话都没有说,只远远地看着,我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便不再去看,专心应对父皇的提问和嘉奖。

唯一的问题是,眼下已经过了申时,说好的凯旋的军队,还是没有出现。

之前父皇亦是觉得有问题,已派人询问,回复是曾遇大雨耽误行军,将军请罪。

父皇沉吟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罢了,秦将军是个有分寸的人,再等等吧。”

于是大家只有耐心再等。

终于是传来消息,大军距皇城不过百里,父皇一时欣喜,便欲亲自相迎。

那日我和母后也是去了的,后来我常常想,若是那日我们没有去该多好。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是深秋的下午,已经有些冷了,金黄和火红的叶子被扫起堆在路旁,而阳光似乎很是虚弱,只有稀薄的暖意,映着得胜归来的军队。

他们确实是打了胜仗的,只是,胜利也是有代价的。而这代价……

“臣有罪!”远远地望见高头大马奔来,父皇尚来不及说话,马上的人早已翻身而下,迅速在父皇面前跪拜,用悲怆的语气说道。

父皇和群臣尚自惊诧,可未来得及问,便见后面大军如得了命令般的,亦是无一人言语,齐齐跪下!

远远望去,蔚为壮观!

而那曾有一身傲气的,我在人群之中早就注意到了的秦昀,亦是跪下,埋低了头。

心里突然有不好的预感,这整个军队的气氛很是不对,不像是打了胜仗,却像是……

我回望母后,聪明如她,早已惨白了脸色,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是想问什么,终究是没有说出口去,眼里却还是有一丝希望。

我悄悄握住她的手,只感觉一阵淡淡的冰冷。

父皇亦是聪明人,心知有异,却还是耐住了性子,声音低沉的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语气在不自觉间已经变得严厉,丝毫没有当初听闻胜仗的喜悦。

秦思远泪如雨下,埋头道:“臣有负圣上所托,罪该万死!卫老将军,壮烈殉国了……”他哭得极是厉害,尽管是条铁铮铮的汉子,是征战沙场二十年的将军,在这一刻却是哭得耸动着肩膀,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有用最简洁的句子来表达……

群臣闻言皆是一惊,窃窃私语之声大起,而不过片刻,便如商量好了的一般,齐齐跪下,默然无语。

整个天地之间,像是所有的声音都被剥离了一般,如此安静。

而母后,一直密切注意着秦思远的一举一动,听着他的每一个字,虽然从反常的事情中早有预感,但是在亲耳听到的时候,却还是接近崩溃。

“母后!”我急忙轻声呼唤,竭力拉住她那往下坠的身形--她因为伤心过度而委顿在地。

常侍中与程锦衣脸上皆是带着尚未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的震惊和不得不信的悲痛,急忙一左一右扶着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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