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离曲(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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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秦昀所言,当日并非棋染先言明自己的身份,而是楼兮率先认错了救命恩人,棋染也大可将事情解释的清楚明白,而不是将错就错。

她当然不会收下王府的厚礼,无欲无求的推了那份礼,王府便欠了她一份人情,日后她若有所求,王府必当赴汤蹈火以报当日之恩。

这天底下,谁不知靖王最重情义?

一个做出冒名顶替这种肮脏事的人,能善良到哪儿去?她无心害人倒还好,若有心,怕不知有多少人要遭遇受罪。

这么浅显的道理,明眼人大多瞧得清楚明白,可偏偏秦昀却着了魔,真真应了那句“当局者迷”。

我大可拆穿棋染,但我很清楚秦昀不会信。

若我告诉他,当日救楼兮的人是我,他定会觉得我为人卑劣,妄想冒名顶替棋染。若我将当日的细节说的仔细明白,他怕也以为是我逼问了棋染,才得以知道的如此详细。

人心一旦偏了方向,任凭你说的再多也是错。

我知道棋染的心思不单纯,却也无意劝慰秦昀。他那榆木脑袋,就算我劝了也不会开窍,我又何必浪费唇舌?

人,都是要在自己吃了亏后才会变乖。

我不正是如此?

若昔年我能有如今的见地,秦昀又怎能用十年的时间神不知鬼不觉的置我于死地?

我想到当时的自己,又想到现在的棋染,心头如烈火在焚烧,但面上却装得十分平静,转而问一旁的阿蛮:“棋染此刻身在何处?”

阿蛮忙道:“怕是在伺候晏公子。”

我早已不再重用棋染,常无忧也不甚待见她,因而棋染在挽秀宫的地位一落千丈,除了阿蛮尚且提携她一点外,其他宫人皆渐渐疏远了她,深怕给自己惹出什么麻烦。倒是晏卿书入宫“养伤”后,棋染在机缘巧合下被安排到他身边伺候,这才又有了出头之日。

晏卿书本是恶名远播,宫里头的宫人们都敬而远之,此番他为我出头的事儿在宫中上下传开口,挽秀宫的宫人们对他热情万分。加之他自怀州归来后愈发的俊秀,又懂得逗女儿家开心,在这宫婢堆中简直无往不利。故而棋染的际遇让挽秀宫中其他宫婢十分艳羡。

算来晏卿书与秦昀算得上是对头,二人互看不顺眼。我不知秦昀听了阿蛮的话心中是何感想,只清淡的笑了笑,与阿蛮说道:“人间难得有情人,既然如此,本宫为此破例一次也无妨。阿蛮,你去唤棋染过来,若是晏公子想跟来,务必拦下。”

阿蛮得了话,服身离开。

我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秦昀,不冷不热的说道:“本宫既然允了你,你也可以起来了。若是外人见了,你这即是让本宫多添一桩罪名。”

“多谢公主。”秦昀闻言,也不好再跪着,因是跪了许久,起身时脚步有些踉跄,却仍是稳稳当当的站了起来。

如此近距离的看着秦昀,我心头却万般不是滋味。理了理思绪,让秦昀入了座后,我问道:“你特地进宫求见我,就是想在前往边关前再见上棋染一面?”

“是。”秦昀对此并未否认。

我微微一笑,道:“既然你对棋染如此情深意重,本宫也不妨做个顺水人情。待会儿棋染来了之后,她若肯与你一道离开,本宫便让你带她离开,如何?”

秦昀闻言欣喜,顿时忘了先前的拘谨,也不再觉得我面目可憎,再次跪地,正色道:“谢公主仁慈。”

他将喜悦遮掩的极好,而我嗤笑在心。

各怀心思,这,才是人心。

过了好一会儿,阿蛮终于领着棋染姗姗来迟。

与其他宫婢并无二样的素色宫装穿在棋染身上,总能将她那娇俏的容颜衬得轻尘脱俗,加之她步履极轻,走起路来飘飘欲仙。

当从容貌来看,在挽秀宫中,极少有人比得上棋染。

棋染进来时,见到了秦昀,却不敢多看他一眼,恭恭敬敬的上前来见礼:“奴婢见过公主,见过秦少将军。”

我瞥了秦昀一眼,看向棋染,淡淡说道:“棋染,秦少将军今日为你而来。”

棋染脸色刷白,慌忙跪地,道:“公主恕罪,奴婢、奴婢并未……”

“本宫可曾说你错了?”我笑意未达眼底,道:“你起身吧。”

棋染听了,才唯唯诺诺的起身立于一旁。

“是你说,还是本宫?”我问秦昀,秦昀未说话,我又看向棋染,问道:“棋染,秦少将军即将出发前往边关,你可知?”

棋染道:“奴婢听宫里头的姐姐们私下说起过。”

我满意的点头,道:“你素来尽心尽力,本宫亦是极为喜爱你的。”

棋染低头敛眉,应声道:“奴婢谢公主厚爱。”

“此番秦少将军即将远行,却忧思于你,遂进宫想见你一面。”我装模作样的轻叹,道:“男欢女爱本是天地常纲,本宫也不是不知趣的人,知你与秦少将军两情相悦,只苦于一个身在宫闱之内,而一个身在高墙之外。故而,本宫决定成全你们二人。不过,你在本宫身边伺候了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此事关乎你的终身,于情于理都得先问过你的意思。你若愿意,便随秦少将军离开,赏尽边关风月;你若不愿,就继续留在挽秀宫中替本宫好生照顾晏公子……你意下如何?”

棋染飞速看了我一眼,又低了头,而秦昀,一直在等待棋染的回答。

阿蛮倒有些欣喜。秦昀虽不常入宫,却也是公认的好夫婿人选。我知道在阿蛮看来,棋染若能随了秦昀,也是个好造化。

棋染并未说话,低着头,让人瞧不清脸,也猜不到她在想些什么。

我不免想嗤笑几声。犹豫这般久,怕是不肯了。若是肯,方才我说了那话,她定会娇柔的望着秦昀。

“本宫也是女儿家,年纪虽小,却也懂得女儿家的心事。你大可不必害羞,秦少将军年少有为,定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儿郎。”我轻笑一声,与阿蛮说道:“阿蛮,你且帮棋染收拾行李--”

棋染闻言,立刻便跪了下去,话中已然带了哭意,道:“奴婢跪谢公主美意,但奴婢生是挽秀宫的人,死也当是挽秀宫的鬼,恳请公主不要赶奴婢走!”

本欲为她收拾行李的阿蛮顿了步伐,既为她的忠心感动,又为她失去一个好夫婿而遗憾。

我却只觉得好笑。

她早前处心积虑的接近秦昀,无非就是想进秦家的门,而今我如此大方的给她机会,她反而指责我赶她,女人心当真如海底针哪!

棋染又跪着朝秦昀磕了好几个响头,哭道:“能得少将军怜惜是奴婢此生天大的造化,可奴婢在挽秀宫这几年奴婢受公主恩惠,早已发誓此生要好好服侍公主。奴婢福薄,不配让少将军记挂在心……恳请公子忘了奴婢!”

棋染哭得梨花带雨,煞是惹人怜爱。

我虽对她那哭哭啼啼声有些反感,却没说话,毕竟,今天她和秦昀才是主角,我又怎能抢了他们的风头?

方才棋染那番话言辞恳切,再傻的人也该听的懂话中那明显的拒绝之意。秦昀不傻,自然也明白了。他自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现下被如此清楚明白的拒绝,满眼不敢置信,垂落的双手握拳又松开,一直重复。

我正寻思着让人为我换被新茶,便见有人踏了进来。

正是晏卿书。

晏卿书入了内,见棋染跪伏在地,又哭的泪眼迷离,嗤笑了一声,道:“今日这演的可是哪番?静女,责罚奴才也不能让外人给看了去,会被说闲话的。”

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晏卿书,我像那种恶主子吗?”

晏卿书越过棋染,厚着脸皮蹭到我身侧,道:“静女说哪儿话,这皇城上下,谁不知你是个好主子。”

我冷哼了一声,懒的搭理他。他摸了摸鼻子,问道:“方才出了什么事?”

棋染在一旁拭泪,秦昀又受了打击,唯有我大发慈悲的与他说道:“秦少将军与棋染情投意合,我便想让棋染随了他,哪知棋染不愿意,这才闹腾了起来。”

“情投意合?”晏卿书捏了捏我的脸,道:“你居于深宫,又怎知他们二人情投意合?”

“我既不痴又不傻,怎会不知?”我拍开晏卿书的在我脸上作乱的手,似笑非笑的盯着棋染。“我本想,棋染若随秦少将军离开,今日这事儿传出去,我只说他们二人情投意合,即便闹到父皇母后那儿,也是件美事。不过今日我倒是做了坏人,我有意成全,人家却不愿领情,她不愿走,待别人再说起,那便是我这挽秀宫管教不严,不单是常侍中,连我都要受牵连……表哥,此番难道还真是我错了?”

棋染大惊,忙又磕头认错。

晏卿书唔了一声,道:“静女,这皇城我也呆腻了,过两天你就让棋染随我一道回府吧!这些时日她服侍的极好,倒是个可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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